17日,一篇《宁波问题门诊一年被投诉13次 连续两年上黑名单为何叫停不了》的报道曝光了门诊的黑幕。记者在宁波调查发现,除了兴宁门诊外,当地还有不少民营医疗机构都存在雇佣医托拉客,欺骗患者的行为。
当地卫生部门也曾曝光过,雇佣医托遭患者投诉次数最多的几家医院,分别是位于江东的兴宁门诊部,舟山警备区干休所门诊部,位于海曙的中山医院和江北甬城医院。
而医托出没最频繁的医院则是宁波市妇女儿童医院、宁波一院和鄞州人民医院;其次是中医院、二院和三院。
这些医托经常出没于公立医院的挂号处、医院大门附近、地铁口、火车站、汽车站等地。一般采取欺骗的方法引诱患者前往所谓的“专家处”就医。求医心切的患者稍不留神就会落入高额医药费的“陷阱”,甚至贻误病情。
有网友说,医托在宁波当地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当大的产业链,有关部门尽管多次打击,却总是屡禁不止。
医托月入超3000嚣张到报复医院保安
记者从知情人士处得知,由于规模和医疗水平都与公立医院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作为赢利性的民营医疗机构,为了尽可能多招揽患者就医,不少都会雇佣所谓的医托进行拉客。
由于妇科毛病都比较隐晦,病情都不大不小,在用药和诊疗项目上,很容易动手脚,可以把几百元的病看成上千上万元的大毛病。
因此,不少民营医疗机构都是打着妇科的招牌,雇佣的都是医疗水平较为普通的医生。凡是这类医疗机构从来不敢接收重病患者,怕承担风险。
宁波警方和卫生部门曾对医托进行过摸底,宁波的医托主要来自湖南衡阳等地,都是一些中年男子和中年女子。这些医托形成帮派,划分地盘。
医托主要分布在宁波各大公立医院周边的公交站、门口、门诊大厅,有的甚至到妇科的候诊室拉人。肾结石、胃病的病人拉到中山医院,妇科的来到兴宁门诊。
医托经常趁病人在医院候诊时或在来医院途中,在路口拦截病人及家属,也有些医托在医院内装作曾经看病的患者,以其找更权威的专家为诱饵。欺骗病人及家属随他们去小门诊就诊。他们专挑中年妇女、老人、学生、外地务工人员等群体下手,因为他们文化水平不高,防范意识不强。
医托活跃的时间一般从上午7点半到下午2点半,那个时间段正是病人前来医院集中挂号的时候。
公安、卫生等部门联合打击过医托,效果却不明显,很难抓住民营医疗机构的把柄。因为不少民营医疗机构都是委托中介机构进行运作,由中介机构招揽一帮医托。
据公安、卫生部门提供的数据,一般医托的底薪在500元—800元,每拉一个患者提成20元到50元不等,患者看病费用越高,医托还有额外奖励,一般医托每月能挣3000元以上。
离江东区兴宁门诊不远就是李惠利医院,一度是医托比较活跃的地方。
10月9日上午和下午,10月10日上午,女记者操着外地口音、面带“病容”,佯装看病,在医院门口和妇科门诊大厅多次逗留,都没有医托上前搭讪。
“以前这里很多的,最近好像抓得紧,少了很多。许多熟面孔都看不到了。”医院南门小卖部的老板说。
记者从李惠利医院了解到,曾经有医托试图收买医院的保安队长,只要每天往医院和门诊大厅放进去五六个人,每个月就孝敬5000元大洋,但被保安队长拒绝了。两年前,在属地派出所和院方的联合行动下,医托少了很多。
宁波市妇女儿童医院的医托也很猖獗。
10月10日中午,在保安的指点下,记者在医院西门附近的草丛中看到,有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黑色帽子,用手指转着圈,不时东张西望。
保安科科长林大煦说,这个男子就是医托,是个熟面孔。于是,记者悄悄靠近,准备上前询问。没想到,男子警惕性很高。当记者距离他还有10多米,他慢慢地挪开了步子,见有人逐渐靠近,他“嗖”地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打电话。
随后,记者又迅速赶到北门,刚刚坐在台阶上的一群中年男女都已经不见了。北门保安说,刚才有人接了一个电话,招呼了一下,那些人全都跑了。
林大煦说,这些人都是熟面孔,主要来自兴宁门诊和中山医院。因为保安没有执法权,有时候他们也拿这些医托没办法。但只要这些医托上前行骗,他们就会上前制止。
医托十分嚣张,有时候,保安下班回家,就会被医托堵在半路上。前段时间在鄞州人民医院,甚至有医托殴打保安,理由是保安“多管闲事”,坏了他们的好事。
宁波一所公立医院的安保负责人告诉记者,医托猖狂的时候,甚至将投诉的患者堵在了公立医院的门口,最后患者不得不向医院求助,才得以脱身。
主管部门称打击医托无法可依
如今,在宁波医托俨然已经成为了有组织、有预谋的集团化操作的黑色行业。有关部门也是屡次打击,但为什么总是屡禁不止呢?
对此,宁波市卫生局表示也很头疼,主要是苦于打击医托行动缺乏配套法律法规,难度不小。
宁波市卫生监督所医疗机构与传染病监督科科长何国华说,打击医托首先是取证难,必须抓现行。其次认定难,抓住了,医院也不会承认自己雇佣了被抓的那名医托。
在宁波市卫生系统的投诉平台上,雇佣医托遭患者投诉次数最多的几家医院,分别是位于江东的兴宁门诊部,舟山警备区干休所门诊部,位于海曙的中山医院和江北甬城医院。
“我们曾抓到过一名医托,自称受雇于一家医院,但是对方医院院长不肯承认,反问我们如何保证那人不是在诬陷?”何国华说,对医托的处罚缺乏法律依据。作为医疗卫生主管部门由于缺乏制约条文,仅靠一家很难对医托进行处罚。想要彻底清理医托,还应制定相应的法律法规。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投诉医托,就必须要出动人力去查处,如果不去,那是不作为。但我们也确实没法管,对于这些合法的医院也不能随意吊销许可证,如果超越法律的条文,那就是乱作为。”
在何国华看来,现实的法律框架下,实际上,卫生监督部门执法的空间十分有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为了打击整治医托,早在1998年12月,国家卫生部、公安部就联合颁发了《关于清理整顿非法医疗机构、严厉打击“医托”违法行为活动的通知》,指出“医托”是违法活动,对于查获的充当“医托”行骗的违法人员,根据规定,将由公安机关处以15日以下拘留、200元以下罚款。然而在实际操作时,医托放出来后马上又重操旧业。因为一般医托行骗得手的报酬也就几百元钱,尚够不上诈骗,无法立案。
事实上,宁波市每年“两会”期间,代表、委员提出议案和提案,要求整治医托群众的呼声很高。宁波市人大代表、宁波市妇女儿童医院副院长夏佳芬表示,现在最大的困难有两个:一是无法通过法律手段来明确医托和医疗机构之间存在雇佣关系;二是缺乏必要的、有针对性的处罚措施,从事医托活动的个人和机构为此付出的代价并不足以起到警戒作用。
何国华透露,宁波市卫生局把整治医托列为今年重点工作,已经草拟了一份《宁波市打击医托的管理办法》,递交给人大法制委,希望能够进一步完善制度,彻底解决医托问题。针对卫生部门整治医托中存在的制度瓶颈,建议由宁波市综治办牵头整治医托。针对卫生部门取证认定医托难的问题,建议改由公安部门承担这块工作,然后交卫生部门按医疗机构不良行为积分管理办法进行扣分。此外《办法》中还建议对从事医托行为的单位和个人进行处罚。“不但要明确医托行为本身的性质,而且要从源头上对雇佣医托的医疗机构加强管理监督,并制定可操作性强,有震慑力的惩治办法,建立长效机制和联动机制,以便于卫生、公安、工商、医药等部门能够明确职责,加强监管,有效处置。”何国华说。
民营医疗机构作为公立医院的有力补充,也是我国医疗卫生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一定程度上,宁波医托现象的源头在于宁波医疗服务资源供给不足和分布失衡,对医疗服务的需求大于供给。所以,要根除医托,宁波市还需要大力发展基本医疗服务,增强基层医疗服务能力,解决医疗服务供需不平衡等问题。
来源:浙江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