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看得见,能不能从事某类工作,身为单眼视障者,才最有发言权。为什么要由那些专家来作判定?”说到这儿,朱立新显得有些激动。
单眼视障者指一只眼睛失明或者低视力、另一只眼视力良好的人群。根据规定,在我国申请驾照,两眼裸视力或者矫正视力最低在4.9以上,单眼视障者因此被排除在外。
杭州人朱立新是是一名单眼视障者,他认为,由国内4位眼科专家主编的《眼科学》一书中,提出的立体视觉定义并不准确,影响了相关部门的决策,给单眼视障者的工作、学习造成了诸多不便。于是,他把这4位专家告上了法庭。
昨天,这起侵权责任纠纷案在杭州上城法院开庭,30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单眼视障者旁听了庭审。
法庭上没有一位律师
法庭上,朱立新没有聘请律师,他一个人站在原告席上。而在他的对面,4位被告都没有出席,由代理人出庭,他们的身份是4位眼科专家的同事。
朱立新认为,赵堪兴、瞿佳等4名被告编写的《眼科学》 第八版,是全国“十二五”国家级规划教材,是全国使用最广泛的眼科教科书。但是,这本教材没有进行全面充分的试验验证,错误地定义“立体视觉”,导致绝大多数眼科医生根深蒂固地认为单眼视障者立体视觉有严重缺陷,不能适应许多相关的工作和生活技能,并且国家有关部门在制定各种法规和意见的时候,也错误地限制单眼视障者的职业选择和生活技能,这导致原告在工作、生活和学习中处处碰壁。
朱立新说,视力正常的人如果蒙住一只眼睛,是会感觉有点头晕。但这不能证明单眼人群就是同样的感觉,你至少要蒙住眼睛六个月,才能体会到单眼人群的感受。
他还举了大量例子,说明自己可以从事驾驶、雕塑、精密机械操作等工作。
朱立新请求:纠正《眼科学》中立体视觉的定义,并向全国所有高等院校眼科院、所有县以上医疗机构眼科发函纠正;向教育部、人事部、公安部、卫计委发函,请求修改以错误定义为依据制定的所有相关规定等。
被告之一赵堪兴(天津眼科专家)的同事在法庭上做了论辩,她不否认单眼视障者可以做很多事情,但这和教材论述并不矛盾,而单眼视障者可以驾驶属于个例,不具有普遍性。
她说,作为普通高等院校教材,和国家法规是有区别的,不具有强制性。被告出版教材,表达自己的学术观点,与原告的学习生活工作没有因果关系,不构成侵权。
由于法庭要求朱立新提供国际眼科协会的证据,需要有专业翻译公司的翻译,因此法庭没有当庭宣判。
多位单眼人士前来声援
昨天来到上城法院听审的,有来自全国各地的30多位单眼视障者。
来自江苏盐城的卞久刚称,自己是左眼弱视,但对驾驶机动车没有影响。2000年,他曾拿到过驾照,还开过5年的出租车,但2012年驾照年检时,因左眼视力障碍被注销了驾照。
卞久刚说,单眼视障者受到诸多限制,比如不能开车,不能考公务员,不能从事很多工作,他希望朱立新能替他们这一群体发出声音,争取到更多的权利。
朱立新告诉记者,教育部有规定,单眼视障者在选择专业时就受到很多限制,很多工科类专业不能读,烹饪不能读等等。而他经过问询后得到的答复是,这是卫生部门派来的眼科专家提出的意见。
较真的朱立新最后把问题根源归结为那本最权威的《眼科学》教材书,也在书上找到了种种限制的依据。于是,他决定把《眼科学》的4位主编告上法庭。
这4位主编,都是国内眼科学界的权威。为了打赢这场官司,朱立新搜集了大量证据,也翻译了很多国外的相关案件。
原告得到了一些眼科专家的支持
虽然状告的是眼科专家,但是朱立新还是得到了其他一些眼科专家的支持。
大连的一位眼科专家锡强有着十余年眼科斜弱视和眼视光学临床工作经验,曾因发表过“单眼视障者不适宜开车”的言论遭到过质疑,之后他开始了解相关研究,发现有些国家对视障者并不是一刀切,而是有相关的视力和视野的下限要求,他认为这才体现了对视障者驾驶权的尊重。一年后,他发表了道歉信,认为自己当时的判断没有遵从深入调研的学术精神,是依靠直觉和主观臆测做出的。
锡强对记者说,用法规去限制单眼视障者所能从事的工作,是没有必要的,他们有权利自主择业,而就驾驶而言,他认为单眼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没有哪个专家,对此做过深入的研究。”
浙江楷立律师事务所律师赵振良认为,就侵权责任纠纷来看,原告需要证明几个问题,一是教材确实存在错误,二是原告遭受损失,三是被告对于其教材编撰错误有过错,四是原告所遭受的损失与被告编撰错误教材的行为有因果关系。本案的两个难点即教材编撰到底有没有过错,若编撰者有过错,是否限于当前科学认知的限制所致,还是故意或重大过失原因。第二个难点是如何证明因果关系,直接的还是间接的,这在实际庭审中肯定会激烈交锋。
据相关统计,全国共有单眼视障者2000万人以上,此案也是他们所热切关注的。法庭究竟会怎么判,本报将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