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谷崎润一郎曾经在一篇写厕所的散文里,描述中国的皇室如厕的方法:把晾干的蝴蝶翅膀上的鳞片填满马桶的下部,这样可以无声地让排泄物掩入这华丽的浮尘,让人忘却排泄的不洁。很难证实,却很符合沈瑞华的说法,厕所是人类文明的尺度。因此也不难理解,高级餐馆在厕所上花的钱和心思,往往不少。
人的一生有差不多3年的时间在厕所度过,相信所有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段可以敷衍了事的时光。话说1996年台湾的大学女生们发起了一轮在公共场所“抢占男厕所”的运动。
这帮“女暴徒”,在商场、学校的女厕所门口排队的人流中,发动“抢男厕”,还组织男女“尿尿比赛”,最后得出的“科学结论”:男性单次使用厕所的时间,是女性的1/4!她们由此提出,公厕数量,男厕厕位加上小便器,远多于女厕厕位,但是男性对厕所的需求数量,实际上远不如女性—于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男厕空空荡荡,女厕大排长龙;公厕这么建,就是性别歧视。
台湾的政府倒也从善如流,半年后,就修改了新建公共建筑中关于厕所数量的规定,后来人见人爱的台北市长马英九,则在他的第二任期规定,台北市公共厕所,不管改建新建,一律按男女1:3的比例来建设。
也许你难以想象,在1990年,还发生过一起震惊北美的厕所事件。休士顿女子WELLS在一场乡村音乐会之后,因为女厕排队太长,就尾随一位护送女友上男厕的男士,去了男厕。这两位女士都被警察检举,并且每人开了两百美金罚单。这件事情的结果,是连正在上厕所、被她“骚扰”的男士都出来为她作证,说这位闯入者“蒙着眼,不断道歉”,并说自己“很同情她”。被起诉的结果,是WELLS收到上千妇女的来信——表示愿意为她支付罚金。而一位陪审团成员如此总结:“我觉得女人的需求已经被忽视很久了。现在是我们重返公共建筑物,要求为妇女提供更恰当的设施的时候了。”
短短10年过去,“抢男厕”已经成为简单的社交礼仪,成为一种新绅士风度的标准。马英九因为在看云门舞集艺术表演的中场休息时,为排长队的女士们把门上男厕,赢得了多少女性选票!
在内急的时候,有卫生、安全和无需等待的厕所可用,这绝不是口号层面的女男平等,而是真实的人权。在这个方面,无论是大陆的公共部门,还是商业机构,都显得非常无知和冷漠。
我时常不能明白,那些主要由女性帮衬的商场,为何不愿意纾解主顾们上厕所排队的烦躁?公园、游乐场和电影院,常有女性带孩子进出厕所,能否为女性建个大一点的厕所?这些厕所往往不仅有数量的问题,也有技术的问题。
这些场所很多都不能保持很好的卫生标准,譬如无法保证有充足的垫圈纸套和厕纸,但却偏要全部建成座厕!有女性甚至发展出十八式马步如座厕的尴尬。有婴儿出入的场所,没有尿布台,妈妈们只能手忙脚乱地打理婴儿或者避免带婴儿外出。建筑中离人流最远的角落往往会被建成厕所,但却没有恰当的保安设施—而在台北和香港,我常在地铁站和学校的女厕中,看到妇女呼救铃。
厕所环境之所以对妇女不友善,跟很多男女不平等的问题有着同样的根子。那就是,最早在设计和规划行业标准的人们,以男性为主。而在妇女越来越广泛地参与社会,进入公共空间的当代,如果不用性别的眼光,重新审视公众切切实实的需求,那这个公共空间设计再巧妙再前卫,也功败垂成—因为丧失了人本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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