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50岁的戴明顾不上亲朋好友的劝阻,2003年执意让自己的人生拐一个弯——他放弃某县级市医院副院长的职位,转身筹建当地第一家民营医院。
如今,这所“得到政府和卫生部门支持”的“东岸医院”已经小有名气,戴明却有些黯然神伤:“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踏进民营医院这一行。”
东岸医院,是一所民营非营利性医院,现有床位60张,日门诊量约200人次,与当地公立一级医院规模相当。
“民营医院有发展比较好的,但大多数像我们医院的状态,不大不小、不好不坏”,戴明叹了口气,略带疑惑地问:“说起民营医院,官员们都说欢迎大型优质的民营医院进入,那我们这几千家普普通通的民营医院怎么办?谁来管?”
就在戴明接受本刊采访的两个多月前,5月13日,国务院公布《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这份别名“新36条”的文件写道:“支持民间资本兴办各类医院、社区卫生服务机构、疗养院、门诊部、诊所、卫生所(室)等医疗机构,参与公立医院转制改组。”
戴明说,他对“新36条”不敢乐观,自己的心头还是2005年出台的“非公经济36条”(即“老36条”)难以破除民间投资屡遭“玻璃门”的阴影:“各级官员对民营企业仿佛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歧视,卫生领域对公立、国有等字眼更是近乎迷信。”
戴明的困惑是,在很多行业,尽管对民企的限制同样无所不在,但至少民企还能跟国企公平竞争,但在卫生行业,“哪怕是国家既定的政策也不会顺理成章地落实,都要民营医院反复提要求、做工作,这是一条公平的起跑线吗?”
“政府能不重视发挥民营医院的力量吗”
戴明十分熟悉公立医院相对优越、稳定的工作滋味。
在创办民营医院之前,他曾做过多年市人民医院科室主任。“在这家二级医院,我有五六次升职的机会,但都在最后关头落败。”
一气之下,戴明选择出走,承包了当地某职工医院。“承包之前,厂里给医院职工发一半工资都不能维持医院运行,承包之后,我们不要厂里一分钱,就使医院能够正常运转,厂里对我的评价是,为该医院的顺利改制奠定了基础。”
这4年“脱离”体制的工作,验证了戴明的能力,也让他对民营医院的灵活机制等产生兴趣。当有关部门任命戴明为当地某二级医院副院长时,他只在医院上了一周班,就决定要辞职,因为“非常空虚,完全没有兴奋的感觉”。
戴明说,以这个年龄做副院长,意味着将在这个位置上退休,“我陷入了人生价值与现实利益等问题的思考,结果是,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向同学、好友和盘托出办医院的想法后,戴明遭到了预料中的反对。“他们甚至召集起来开会劝我,说我的计划太疯狂。”
彼时,戴明更愿意把兴办民营医院判断为一种“机遇”,“我研究过国家的政策,认为医疗卫生领域同样需要体制改革,需要打破公立医院的垄断以满足老百姓的医疗保健需求,这就为民营医院的发展创造了条件。”
戴明一再给同学好友们举一个数据:当地100多万人口,只有市人民医院等3家公立医院,这种布局合理吗?能消化百姓的就医需要吗?显然不能,那政府能不重视发挥民营医院的力量吗?
在这个理所当然的逻辑下,戴明借钱、买地、申办医院,先后投入五六百万元,终于让“东岸医院”的招牌矗立在市中心。